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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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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過晚飯後,雖然時間已近七點,天色還是大亮。格外漫長的白日讓這群還沒習慣北歐生活的人略感無聊,便在旅店老板的推薦下,租了漁具去峽灣邊釣魚來打發時間。

峽灣內的水是海水,魚自然也是海魚,釣上來後大多數都是“你認識我,我不認識你”的品種,也不知道味道如何。問祈織,卻得到他平靜的一眼。

“我又不是維基百科。”潛臺詞——我沒有自帶搜索引擎,別什麽都來問我!

眾人:誰讓你長了一張“我什麽都懂”的臉。

釣魚這種考驗耐性的活動也不是誰都能上手的。彌不用說,在雅臣身邊嘰嘰咕咕,風鬥直接把魚竿坐在屁股底下玩手機游戲,侑介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,被椿湊到耳邊大喊一聲“上鉤啦”給差點嚇栽進水裏。其他幾個兄弟也有心不在焉的,雙目放空在發呆的,倒是右京和棗看上去有些興致。

不過同樣是有興致,右京的魚竿紋絲不動,棗半個小時就釣了三條。

繪麻喜靜,卻也對這種枯燥的娛樂方式意興闌珊,便拿出之前那本還沒看完的書繼續看下去。也不是覺得這麽書多麽有意思,只是想趁機鍛煉一下自己的英語閱讀能力。

九點多的時候,太陽才終於開始有下墜的跡象。

一群人有的收獲頗豐,如棗,有的空手而歸,這個很多。大家收拾了漁具往回走,無意發現不遠處居然有個馬圈。過去一問後驚喜地得知,這些馬是專門租給游客騎的。剛剛還哈欠連天的眾人立馬來了精神,躍躍欲試地挑起了馬。

繪麻上輩子拍過古裝武俠戲,騎馬自然是少不了的。不同於那部戲中只是騎在馬背上拍個動作的其他角色,她可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讓自己策馬飛馳的鏡頭都不用替身。

雖然時隔這麽多年,經驗到底還在。她挑了匹棗紅色的溫馴母馬,不用教練多說,直接翻身上馬,那瀟灑利落的動作讓教練都忍不住驚嘆了一句。

——她為了這個動作就練了兩個星期。

拉著韁繩試了幾下,繪麻便找回了手感,開始指揮著馬原地轉圈。

“哇哦,好帥。”風鬥讚嘆出聲,作為她的死忠飯,眼中的崇拜又多了幾分。

繪麻心情好,便在馬背上向風鬥伸出了手。

風鬥臉一紅,卻也是個死要面子的人,昂著頭搭上了手,然後被一把拉了上去,坐在了繪麻前面。她環抱著身材纖細的風鬥,大腿夾住馬腹,雙手抓住韁繩一甩,驅著馬沿著岸慢跑起來。

風鬥又是緊張又是激動,一雙眼睛閃閃發亮,驚呼了一聲後大笑起來,笑聲順著風送到了還站在原地的兄弟們耳中,一時間各種表情精彩紛呈。

椿咬牙切齒地也要上馬去追趕,被差點嚇出心臟病的教練死死拽住了韁繩不讓走。

開玩笑,明顯就是新手,讓他這麽跑出去誰負責?

沒辦法,眾人只得按耐住急切的心情,聽著教練細致的指點說明。等繪麻帶著風鬥跑了一個來回,能夠或許上馬自己溜達的也就幾個。

看到風鬥跳下馬,椿便眼巴巴地瞅著繪麻。

她沖他燦爛一笑,“椿哥加油,我在前面等你!”說完也不管椿瞬間哀怨的包子臉,夾馬用比剛才還快的速度拋開。

好好感受了一番策馬嘯風的肆意暢快,感覺到雙腿有些發酸的繪麻意識到這是這個身體第一次騎馬,不敢太放縱,便下馬牽著將神慢慢走。

此時正值日落,浩天闊水之下的夕陽格外壯美,粼粼的微波泛著橘紅色的光,映得繪麻臉上也是紅如胭脂。望著遠處水面上盤旋低飛的白鷗,她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寧。

以前總覺得“歲月靜好,現世安穩”這句話有些矯情,此刻她卻真正體會到了這字句之間的美好與恬然。

或許,學業工作什麽的也不要太迫切,靜下心來“慢慢走,欣賞啊”或許也不錯。剛產生這個念頭,她又轉念一想,上輩子離開得突然,這輩子又怎能料得到結果,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時間裏把握機會,誰又知道是否還會抱憾?

收回視線,她牽著馬順著草坡往上走,眼睛直視前方。

目標還未實現,沿途的風景再美,也不能讓她停下腳步。

這麽告誡著自己,往上爬的繪麻視野中逐漸出現一道身影。

他側對著她,面對落日的臉在餘暉的籠罩下顯得有些模糊,隨著她的逐漸靠近,漸漸清晰起來的側臉顯得無比溫暖而沈靜。

察覺到響動,他轉過身,專註而悠長的目光一時沒來得及調整,四目相對時,繪麻覺得自己被他望進了心底。

她腦中忽然浮現出《挪威的森林》裏的一段對白。

“最最喜歡你,綠子。”

“什麽程度?”

“像喜歡春天裏的熊一樣。”

“春天的熊?什麽春天的熊?”

“春天的原野裏,你一個人正走著,對面走來一只可愛的小熊,渾身的毛活像天鵝絨,眼睛圓鼓鼓的。它這麽對你說道:‘你好,小姐,和我一起打滾玩好麽?’,接著,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,順著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滾下去,整整玩了一大天。你說棒不棒?”

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一段,他微微一笑,盡顯溫柔。

繪麻心中微動,開口剛想說什麽,被突然響起的電話打斷。她看了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,又看了眼對面的人,側身接聽。

“你好,是優衣麽?”

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讓她一楞,“福山前輩?”

“是我,沒有打擾到你吧。”福山昌的聲音即便經過半個地球的傳遞,依舊有著獨屬於他的那種醇厚磁性。

她下意識地往旁邊走了兩步,一手拉著韁繩不自覺地繞了繞。

“沒有打擾。”她眺望著遠處的山水,擋不住好心情地笑了起來,“前輩絕對想不到我在幹什麽。”

“哦?”

“我正在挪威的峽灣旁邊,牽著馬在夕陽下散步,聽上去是不是很美好?”當然更美好的是有個抱有好感的人在這時候打來電話。

“確實很美好。”福山昌的語氣也有些心馳神往,隨即故作不悅道,“所以你是在炫耀麽?對一個還龜縮在日本島上的可憐人。”

繪麻歡快道:“哪有,我只是在和前輩分享我現在的好心情,如果你想看的話,待會可以把照片傳給你欣賞。”

“好吧,我已經非常期待了。”福山昌笑了笑,開始說正題,“我這次打電話給你,是聽說你要參加試鏡是嗎?”

她微訝,“消息已經傳開了?我都是今天才接到的電話——按時差來說是日本的昨晚。”

“並沒有,我只是偶然得知。據我所知,這部電影的導演是羅納德·克萊恩。”

“是他?”繪麻有些吃驚。這位赫赫有名的導演她當然知道,在他手裏可是出過好幾個奧斯卡獎。上原和也居然能從那位的手裏拿到這個機會!

“是的,所以請好好加油吧。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的話,你之後的路就好走很多了。”

“所以說,前輩是來給我打氣的?”

“優衣的話,應該不需要這樣的鼓勵吧。”

“不是的。”她撥了撥被封吹亂的額發,聲音驀地柔軟下來,“我很開心,能得到前輩的支持。”

電話那邊靜了一瞬,隨即傳來同樣輕柔的話語,“能作為你的支持,我也感到很開心。”

繪麻覺得自己的心快要隨著這陣風飛起來了。

“說起來......”福山昌似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。

“唔?”

“優衣是你的藝名吧。”

繪麻控制不住地嘴角翹起,“嗯,我的真名是繪麻。前輩呢?”

“昌平,福山昌平。”他頓了一下,“其實我還是覺得昌比較好聽,繪麻你覺得呢?”

“嗯,我也覺得昌比較好聽。”

她深吸了一口氣,輕輕地吐出那個字,“昌。”

電話那頭靜了一會,繪麻也不再出聲。

福山昌是個成熟的男人,而繪麻雖然外表稚嫩,但她也知道,對方在第一次和自己合作的時候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性不似小孩。他們倆個都是能琢磨出別人性格想法的人,更何況,那種男女之間的吸引力,有時候比言語更加直接明了。

正因如此,他們也才更加慎重地思考起來,以後,該怎麽辦。

直到福山昌短促地說了一句“回國後通知我一聲”,繪麻才掛下了電話。對著快要掉進水裏的最後一抹殘陽出了會神,她回過身,發現不小心被她忘掉的那個人依舊沈穩地站在原地,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中透露出一股無言的可靠。

馬有些不耐煩地噴了個響鼻,他靜靜地望了過來,“要一起回去麽?”

她點頭,“好。”

牽著馬走在他身邊,她想了想,問:“京哥,如果你喜歡上比你小二十歲的女生,你會怎麽樣?”

“二十歲?”右京偏過頭來看她,“我不會對未成年下手的,那是犯罪。”

繪麻噎了一下,不由地瞪了他一眼,“假如啦,你十年後喜歡上他一個比你小二十歲的。”

他笑了起來,“這個嘛......如果她也喜歡我的話,那就在一起吧。”

“誒?這麽果斷?沒有其他的一些顧慮麽?”繪麻有些懷疑。

右京沈默了片刻後,才緩緩地開口,“我覺得我喜歡的人,肯定是個擁有堅強性格和自我主見的人,她是不會被那些顧慮給困擾到的。而且......”

“唔?”她側耳傾聽。

“如果是真的喜歡的話,不管是什麽樣的顧慮都不是問題。”

繪麻驚訝地笑了起來,“沒想到京哥居然會有這麽天真的愛情觀。”

右京淡笑著看了她一眼,“繪麻這麽問,是有喜歡的人了麽?”

“應該是的吧。”她腦中浮現出福山昌的樣子,他笑起來的時候,就連那眼角的細紋都足以醉人。

“我雖然不覺得愛情可以解決一切問題,但既然喜歡上了,試著在一起也無妨。等到發現有不可解決的問題時,再來想是否要分開也不晚。”

“但這樣分開的話不會覺得痛苦麽?”右京對這番言論似乎有些難以理解。

“如果到了想要分開的時候,那說明在一起反而成了痛苦。”繪麻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問題,語調輕快地說著自己的想法,“那樣的話,放下也不會覺得難以接受呀。喜歡的時候在一起,不喜歡的時候再分開,這樣自然而然的有多好,非要死去活來的話就太累了。”

“可是,愛情到最後總會歸於平淡的。”

“如果在平淡的時候仍然想要和對方一起的話,那才是真正的愛情吧。”

右京沈思了片刻,然後突然笑了起來。

繪麻奇怪地看他,卻因為夜色漸濃而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聽出他聲音裏的濃厚笑意。

“繪麻真是個貪心的人。”

“誒?什麽意思?”

“嘛,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
“討厭,和光哥學打啞謎的話就一點也不可愛了。”

“幸好我一點也不希望讓你覺得可愛。”

“可是我早上就已經這麽覺得了。”

“誒”

兩個人邊走邊笑,聲音在夜風中漸漸飄散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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